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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刃】我亲爱的偏执狂-番外1

《无眠夜》,本章接大结局


  如果他的年龄尚且未到三位数的话,景元想自己大概真的可以选择大哭一场。


  但很显然,假设不成立。于是他坐在那里,屋子里泡着水,脑海里突发海啸,最终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最终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


  “抱歉。”景元说。


  景元关掉呼呼吹出热风的吹风机,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地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景元感觉心中被一些复杂凌乱的思绪填满了,整个胸腔拥挤不堪,呼吸的时候似乎都有隐隐的痛。于是往常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再也不见了。


  他依旧握着那本笔记,维系着之前慌乱地烘干纸张时的姿态,抬起头,看星核猎手。


  那个黑发的男人抱着手臂,挡在洞开的门前,背后透过远处那盏绿灯的光。景元其实不怎么看得真切,倒是感觉刃整个人很新。很多意义上的“新”。


  比如此时,他整个人衣冠楚楚,听到他的抱歉先是顿了一下,接着也许是看到面前一览无余的混乱以及狼狈,皱起了眉。


  景元知道,那不是因为在心疼他不久前擦干净的鞋,因为对方下一秒就踏了进来。水并没有一开始深,但也没过鞋跟,空气里很潮湿,而刃说肯定有什么地方发霉了,你居然还坐在这里。


  他根本没有回应景元的那句抱歉。因为认为对方没有必要说?还是现在他根本不想听?


  只是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个能坐下来好好聊天的场合,刃看了他一眼,没有停留,抿着唇往里面走。


  厨房里有些锅碗瓢盆在水面上漂地很悠闲,墙面的白漆被水泡过已经开裂了,卧室柜子上的相框都被扣在桌面上。


  书房受了潮的木门被凸起的地板定在一起,即便是他来开门也难免花上一点力气。窗台上那个之前飞镖小游戏赢来的战利品小狮子也发了霉,苔藓类生物挂在他手臂上,溃烂的伤口一样……刃又说,你要是还有闲心在这里加班最好把那个木头书架换掉。


  景元没有回应,他以为对方没听见,颇显烦躁地回头看他。


  刃现在很心烦。


  景元和他只隔着半个手臂,之前湿透了的衬衫料子已经被体温捂干了,头发丝也软塌塌地贴在脸颊上。他还拿着那本笔记,刃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心脏忽然被攥紧一般,喉咙里痒痒的。刃眨了眨眼睛,他在想他往日大抵会无言,现在也未必能进步多少。“你应该先把自己弄干。”刃听见自己这样说。


  又在想,也确实是多次一举,因为他们今晚大概忙的要死,真正意义上能够坐下来前,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干。


  确实,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彻头彻尾就是场灾难,现在也没能抽出时间细细品味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刃从书房里又拎出一个板凳前景元正在把那本笔记往玄关架子顶上放,见他过来下意识收了手,把刚刚倒完水的桶拎回来,在他之前“办公”的地方坐下。刃坐他对面,岔开腿,挽起裤脚,用刚从阳台上拿过来的不知何时新买的瓷花瓶舀水。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水流的哗啦声。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景元问他。


  刃撩起眼皮看他,片刻沉默,先出口的是你手上的活别停。低下头时兴许也没有把一些情感理地分明,“那你又有什么交代的?”


  景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很好笑,挑起话头的是他,无言以对的也是他。


  “我出门前忘记关水了。”


  他终究还是说了些废话。“或者是因为主人不在,他们都很难过,”又说,“我刚刚有好好劝过它们。当然都是一些没用的话,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刃依旧无言,心中被一些无奈泡的肿胀。手指攥着刚刚沾湿的大衣下摆,将其攥在一起拧干,松开时满是皱巴巴的折痕,便索性把外衣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


  于是景元又说了句真抱歉。


  刃终于还是难以抑制地火大,冷笑,“你没必要提前找补,不会阻止我干完活和你算账。”


  景元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笑来,说:“当然,我这不一直……等着呢嘛。”


  他们膝弯交叠在一起,刃皱了眉,岔开话题,说要和景元换个凳子坐,他这个板凳比景元的低,他坐在这里矮了景元半个头,他有点不爽。景元当然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很痛快地让了座位。换位的时候不经意地带过刃的头发,说是有硝烟味,刃绝对出完任务赶回来的。


  “你还想和我理论?”刃这样说。


  “当然不是,”景元说,“只是好奇。”


  他意外的谦逊了起来,表示做星核猎手还是刃比较在行,他这个外行人以后绝对没机会摸清门道了,但是“你知道我的,我打小就好学,想取取经,你今天用了什么手法。”


  刃冷哼一声,他今天可没动枪,他往人的可可里拌了砒霜。但杀人的故事他倒也能说,从现在开始讲换着花样,他能讲到一个礼拜后。最终他说他给他的“意中人”的领带上打了个死结,卡进了正在闭合的电梯门,于是对方不小心上吊了,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大概是失恋了。


  景元沉默很久,大概是想到此前他在特定社交场合的时候有过刃给他打领带的经历。很有意思的是,刃确实知道很多打领带的花样,他在每次出任务前都有好好做功课吗?虽然时间、地点还有气氛都不是很合适,但是景元就是无可抑制地开始想象刃跟着视频学习领带的十八种系法。


  “那我呢?”又忽然这样问,没头没尾的。


  “什么。”刃说。


  “如果你要杀我的话,”景元忍不住做这个假设,“你会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吗。”


  这倒是把才学会胡扯的刃难倒了,他沉默很久,最终提着装满水的桶起身。景元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到盥洗室。刃穿衬衫很好看,很显身材,虽然暂且干的是把水倒进浴缸里的活儿——家里只有这么一个排水口暂且没报废,不然现在他就要把水往大街上泼了。


  “我会把你淹死在浴缸里。”


  刃这样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要是完全放弃抵抗的话……”景元提高声音,“算提前殉情吗?”


  刃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又走了回来,“我现在直接把你按进浴缸里算仇杀。”


  “……嗯,好的。”


  刃给他递桶,景元接过来。


  刃警告他不要消极怠工,景元点头应下。


  两人继续无言地干活儿,在积水清理地差不多,景元拧干毛巾上的水要开始擦木头地板时,刃才又一次开口。


  他说那都是报应。


  很公道。景元说。


  “因为你弄坏了我的地板,”刃说,“还有我的花。”


  毛巾卡进地板开裂的缝隙凸起木刺上,景元眨了眨眼睛,接着抬起头。刃没有看他,他刚把桶刷过,把那个狮子玩偶扔进去,接着水开到最大。很吵。


  “我忍不住开始恨你了,景元。”刃这样说。


  也许对方的声音被水流声压过去了,也许对方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水漫出去前刃用手擦去镜子上的水雾,看清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时一阵恍惚,接着便低头关掉水。没有吸饱水的棉花狮子浮在水面上,被刃皱着眉往下按,冷冰冰的水没过手腕时不自觉心中一惊,忍不住侧过身,瞥一眼刚刚还在说话的人。


  景元许久没有回音……也许也没那么久。


  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景元那对金色眼睛,对方刚刚还在埋头对付地板上的木刺,现在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从现在开始?”景元这样说,“我以为,还要早很久。”


  刃沉声打断。闭嘴。


  景元果然聪明的很随机。在刃费力想要找回真相时他装疯卖傻、八面玲珑,在刃不想再去纠结什么时又非要为之前的事情感到抱歉。景元其人,对待自己稍微在乎些的人愧疚成瘾,这点和刃似乎有些相像。


  刃此时可一点都不想替对方开脱,只因为对方说的话一句他爱听的都没有。


  潮气未消,半夜里寒气又泛上来,空气里湿漉漉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把厚重的水汽吸进肺里。有时会有些错觉,仿佛某些植物的孢子已经在肺里生根发芽,不然为什么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


  景元无比清楚,自己不能强求对方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留恋,只期望自己在想要消弭对方痛苦这件事上不要弄巧成拙。从前是现在也是。


  有些话卡在喉咙间就像脱骨鱼肉中的刺,冷不丁刺你一下,再仿佛张开嘴就要见血封喉,但有人总是不知死活地非要问出口。


  “哥,”景元还是这样含含糊糊的开口了,说,“在你想起一切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无比期望……另一种选择。”那样你至少不会走过了七百年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就像命运的笑话,就像历尽艰辛披荆斩棘走到终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这个问题他想了多久了?也许也有七百年了。


  现在非想要一个答案显得有些不讲道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那一瞬间,景元认为自己又做了件错事。


  刃似乎看出来他掉入了某种思维陷阱,最终也只是看了眼往下滴水的天花板。


  如果事事都要把对错辩个分明的话,幽囚狱要人满为患了。刃这样想。星核猎手似乎唇角隐隐挂着笑,不似以往凉薄而不近人情,又似乎也只是个简单的表情。


  如果非要纠结对错的话,景元更应该想的是他那么多年对他这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能放任他逍遥法外还允许爱意在他们之间滋长,简直是玩火自焚,真是不要命了。


  刃早就放弃诘问景元为什么对于他的罪不闻不问,景元他可太懂得如何强求了,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假仁假义,”刃骂他,又道,“假正经。”


  当将军徇私枉法到你这地步,那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景元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后又笑出声来。沉默半晌,他点头称是,某一瞬间感觉有千言万语道不清,有时候又觉得,算了,明明他什么都已经了然。


  说罢他起身,走过去,与站在盥洗室门内的男人交换了今夜第一个拥抱。黑发的男人手撑着水池,一瞬僵硬,还是张开手臂。接着闸再一次被碰开,水从池边溢出来,两人并没有手忙脚乱地再做一次清理。


  那天他们极累。不知道是因为长途跋涉,还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东西。


  后半夜景元把那个之前被刃用来舀水的空花瓶摆到卧室的窗台上去,被单早就被挂到外面去晒月亮,星核猎手枕着从衣柜里翻出来的景元的旧衣服阖上眼睛。


  于是景元靠着窗台看他,他毫不怀疑刃也曾经这样看着他。不同的是,刃职业使然,稍有些动静就会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他。很安静。


  你非要问的话……景元忽然觉得自己从那晦暗的金红色中读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


  “如果有一天,我远在宇宙的另一边,真的找到了某种方法可以杀死我自己……”刃这样说,“我一秒都不会犹豫,甚至不会来和你道别,你可以接受吗?”


  景元眨了眨眼睛,说:“七百年前,就算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并且丝毫不会后悔……你会怪我吗?”


  刃先是皱眉,那双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然后他摇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景元眼眶发烫,却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来,声音闷闷的。


  “我说谎了。”


  七百年前我就知道结局了,而我无时无刻不在忐忑。即便我依旧没有后悔。


  刃眨了眨眼睛,说他没有听出他的谎言。真作假时假亦真,他早就无暇顾及一个人某一句话的真假,只是没由来的认为自己可以窥见本质。


  “我不会死在你面前,景元。”刃这样说。


  再也不会了。


  接着再没给对方说更多话的机会。


  道,过来。躺下。


  你这两年……景元想说。


  闭眼。你累了。


  ……景元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即便还是无法压下那患得患失之感,但身体与精神的劳累终于还是一股脑涌上来,让睡意席卷了脑海。


  嗯。他说。


  ……


  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天还没有亮。


  景元茫然地坐起来,下意识望向身边。


  没有人。只有他被压出褶皱的衣服似乎还昭示着某人曾经存在过。


  不知在想什么,只兀自坐在那里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接着起身。他大概睡了一天还要多,房间里很暗,他摸索着想要去把灯打开,按了两次都没有反应。


  线路故障?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昨晚?


  景元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将房间里反扣着的所有相框都立起来,一个个观摩过一番,接着走出去。


  一抬头,便看见开门走进来的男人。


  穿着件黑色风衣,围脖、针织帽、墨镜,一样不少。要不是景元对他太过熟悉,简直以为家里进了匪徒。也对,现在他在仙舟是明码标价的通缉犯了。他们从合法夫夫不得已变为地下恋情了。这算不算阴差阳错达成了他们的离婚初衷?


  匪徒本人皱着眉卸装备,乜了景元一眼,接着不咸不淡地评价,你要再不醒,我就把你扔到那个龙女诊所门口。


  他刚出门的时候看了眼,白露小姐最近过的还蛮悠闲的,看起来随时可以接诊。


  接着抬了抬手,示意对方来吃饭。


  停电了。因为将军好久没有管家里的电表。但就算之前回来发现没电了,也只会想着睡一觉就走吧。


  两人翻了许久才找到蜡烛和受潮的火柴,花了些工夫才点亮。接着便凑在茶几边吃面,从金人巷打包回来的,路途不算远,但是面也已经发软冷掉。食之无味。


  刃掰开筷子夹面。


  其实从某些角度出发,他根本没必要吃东西。于是他现在吃东西并不是因为饿,因为求生的本能,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吃东西。


  景元坐在那里,看着刃,有些愣神。


  直到刃忍不住抬头看他。


  “……多久了。”


  景元听见自己这样问。


  星核猎手一瞬疑惑,说,你只是睡了一天而已,我看有的是人想帮你分担工作。


  “我们多久没见了。”景元眨了眨眼睛。


  于是刃也有些恍惚。身体被牵引撕扯的那一瞬间,也许实际上根本不足一秒,因为其内时间的流速缓慢异常。但对景元来讲,可不是那样。


  “四年。”刃最终这样说。


  “我们多久……没见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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