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懿】离婚冷静期
summary：谁爱离谁离，反正我不离
修订重发
司马懿这个人总是对什么都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其实也称不上完全事不关己，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笑着讽刺两句，话语中隐隐约约地透露着“到底是什么天才才能把如此简单的事情搞得如此复杂”的嘲笑。
诸葛亮一般不会选择和他生气，虽说天才大多脾气古怪，但对司马懿没有脾气，因为他知道司马懿只是不会好好说话。孤儿需要关爱，作为对方的合法伴侣，他得宠着——只是字面意义，并不是在骂人。
但现在他还是品出了一丝恼火的味道。
他们在民政局的“离婚室”门口排队，心里想着这年头怎么什么都要排队，买车排队买房排队。连离个婚都要赶潮流，是不是过两天还要来个摇号离婚？那世界可真是要乱了套。
早听人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现在倒是见识到了。比如说站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对曾经的小情侣现在个个面无表情、气压极低，像是从坟墓里刚爬出来的丧尸。要不是他诸葛亮现在十分清醒，怕是要怀疑自己做梦梦到了生化危机拍摄现场。
维持着面上的“冷若冰霜”，第十七次“无意”瞄了站在他身边的司马懿——对方还是穿着他那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抬起手腕看了八百次表，心里不知道急些什么。
他无不悲凉地想，或许在对方心里，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通通该一边儿去排队，就连离婚也一样……一想到这里他就血压飙升。
不过还好，在那份虚假的平静被打破之前他们被请进了房间。办公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诸葛亮记得她，毕竟当年他们的结婚证就是这位盖的章。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也许是，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他们两个在姑娘的办公桌对面坐下，诸葛亮终于摘下他的全副武装，围脖、墨镜、鸭舌帽，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去抢银行。当露出脸时轮到那姑娘惊讶了，因为他是个公众人物，知名演员，热搜常客，她知道这种人的爱情基本不会长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证他们的爱情终结。
“你们……”
“如你所见，”司马懿把手机放下了，也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个严肃的场合，“离婚。”
“你们可要考虑好呀。”姑娘再次提醒，“毕竟这不是花钱办个证那么简单的事。”
诸葛亮想要说什么，却被司马懿抢了先，语气冷冰冰听不出什么感情：“考虑很久了。”
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为什么？”
……诸葛亮也很想知道。
“感情破裂性格不合。”
被姑娘看着的诸葛亮顿了一下，有些无奈，最终还是说：“嗯，他说什么都对。”
“比如说？哪里不和？”
“哪里都不合，”司马懿这样说，“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半个月不见一次，见一次吵半个月，是个人都累了。”
生活的琐碎是淅淅沥沥的雨，细腻又绵长，又在不自觉间浇灭热情。
“……”
“主要是我有问题，”司马懿接着说下去，“我混蛋，我家庭暴力。”
姑娘目光中那抹怜悯还没有凝结起来，就被诸葛亮打断了：“你听他瞎说，他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还曾经掐着点给我打跨洋电话就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还有……”
他的话又没能说完。
“诸葛亮，你什么意思？”
诸葛亮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我们天生一对。”
姑娘愣了，眼睛里写满：哈喽，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似乎真的没有人要认真离婚的样子，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们在姑娘的协助下登了记，接下来要迎来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
即使两个人都认为自己足够冷静，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
姑娘还是一脸很为他们惋惜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刚吵过架？”
八卦是人类通性。
没有人对此作出回答，毕竟谁都不好意思说他们吵架只是因为在争辩到底是谁掉的头发堵了下水道。
1
他们坐地铁回的家，上一次赶地铁还是大学的时候，下课回家的时间点处于晚高峰，人多到爆炸。车厢里面人满为患，找到座位是不可能了，找根能下手的杆子就谢天谢地。
曾经作为不到二十岁大学生的诸葛亮还有激情和下班族们抢个能靠人的地方，等着列车快要启动，司马懿慢悠悠地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满脸写着不耐烦。诸葛亮稳稳靠着反射着人们背影的玻璃窗，张开双臂对他笑，他说：“别逞强，一会儿你要站不稳，你可以扶着我，实在不行，来抱我。”
诸葛亮忘记当时司马懿怎么回复他的了，不过按对方的性格，应该会对他翻个白眼，然后整个旅程充分发挥他良好的平衡能力，争取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对方好像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暗自较劲，或许是他从来不习惯去依靠别人，那关系到诸葛亮也想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但诸葛亮又不愿意为此放弃普通情侣间不会少的小情趣，于是干脆就当个树懒主动挂对方身上。
现在是下午三点。车厢里冷清得不像样，他们找个角落并排坐下，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诸葛亮目视前方，随着车厢移动闪过的广告牌上有自己的海报。拍那个广告是半年前，那时候两个人的事业都处于转型期，每天各忙各的，似乎交流就只存在于微信早晚的互相问候中。
他们定好的约会总会像八点档肥皂剧里的狗血情侣一样因为各自的原因无疾而终，但好在忙完了之后会首先想起彼此，再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片刻温存。
再后来，约会的地点直接从某某海滩、某某天文台、某某餐厅……直接变成了某某酒店，成年人之间的爱情，也许就是沉默地拉开房门，解了腰带，深入探讨人类的奥妙。
说起来那还闹出了蛮滑稽的一幕。
两个月前一个不知名的小记者a君拍下了当红演员诸葛亮走进酒店开房的宝贵画面，想着这对于这位德艺双馨从无绯闻的大明星绝对是个惊天把柄，于是把底片高价卖给了某敌对娱乐公司b君。
b君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通宵雇了水军营销号连夜把诸葛亮送上了热搜。第二天诸葛亮在网络的声讨声中一脸茫然地晒出了开房记录，原来所谓的小三是他的合法丈夫司马懿。
#诸葛亮 我们感情很好#
#司马懿 小三竟是我自己#
这戏剧化的反转惹得吃瓜群众啼笑皆非直呼会玩还得看你们夫夫，而忙了个寂寞的b君恼羞成怒，直接破口大骂：都什么狗东西，情侣约会搞得和奸夫会情人似的，真晦气。
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件事背后所折射出的隐隐的、错位感。
曾经的热情褪去，连问候都变得敷衍，没有间隙的怀抱也逐渐变成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情感汇报。那不对，但却没有人开口点出，也许，都没有时间吧。
他看着司马懿收拾东西，毛巾、牙具、睡衣，都是相同款式的两套，司马懿沉默地打包，把所有东西带走一半，就像要把世界分成两半。
后来不想看了，走进书房里刷微博，听着客厅的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把东西搞得乒乓作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看见微博上有人在讨论在民政局偶遇诸葛亮，大明星疑似与自己的总裁丈夫感情破裂，没忍住点进了评论，评论区一片祥和，基本是：假瓜，他们感情好着呢，东方曜哑巴了他们都不可能离。
诸葛亮感到一丝悲凉，心里想着：“这个世界还会好吗？怎么总有人替你自信？”
最后还是把自己从个人的小世界里不情愿地拖出来，他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司马懿，他说：“这就要走了？其实不差这一晚。”
“……”
他在对方的沉默里从卧室搬出枕头和被子，在沙发上躺下，“晚安，帮忙关一下灯。”
早就想到过司马懿会失眠，听到阳台动静的那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他也睡不着。人在失眠的时候感官会被无限放大，他可以听清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阳台的玻璃门带过瓷砖细琐摩擦，还有鞋跟点到地面时主人难以猜测的心。
心脏在胸腔中鼓噪，诸葛亮还是没有忍住，披了件外套走到阳台上。
司马懿正背靠着栏杆吸烟，看他来了没有多少惊讶地分给了他一瞥。这个夜晚没有星子与月亮，凌晨两点多，万家的灯都熄了随着世界沉沉入睡，或许唯一的光点就是司马懿手上燃起的一抹火。
“你不是戒烟了吗？”诸葛亮问他。
司马懿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先说这句，有点惊讶，复又短促地笑了一声，他看着诸葛亮，“成年人没有一句真话。”
“哦，”他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于是反问：“那你说离婚也是假的咯？”
“……”
那句话换来早有预料的沉默，诸葛亮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问：“过两天校庆，你会去吧。”
他看着对方皱了皱眉，显然是忘记了这件事，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说过会去。”
2
当年的老校长盯着他们左看右看，满脸写着疑惑和惋惜——曾经的天作之合怎么说分手就分手，果然情感真是世间最靠不住的东西。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容易头脑发热，成年人没点成年人的样儿……唉！”
作为长辈总要劝上两句，但似乎也是发现没什么好说的，最终搬出万用金句：“自己想好的路，自己好好走。”
那句话听着熟悉，当年高材生诸葛亮突然叛逆进军娱乐圈的时候他就说了这句。这么多年过去，对于那个决定他的好学生并没有后悔，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也如此。
当时校方请他们回来，早就放出了“传奇情侣”的噱头，百年校庆这么重要的场合自是不能露陷，于是都默契地没有去提离婚那回事。
一前一后上台做祝福演讲，分享那些各自无法复制的成功经验，那些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但大多数人就是喜欢听。到了提问环节，青春洋溢的女生不再掩饰八卦的心，向他们问起了曾经恋爱的酸甜苦辣咸。
“那个，亮老师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的武陵仙君，”被递到话筒的女孩语气里难掩兴奋，“我想问你们谁先告的白？”
“我以为我的粉丝会对我更感兴趣，没想到第一个问的就是我老婆，”诸葛亮先是愣了一下，但还是维系着那张完美的笑脸，说着活跃气氛的俏皮话，“我都不知道先吃谁的醋好了。”
他在台下学生们的笑声中低了下眉，略显无奈，“我以为，你们都会知道我的传奇告白。丽丽？你叫丽丽是吧，你可不是个合格的粉丝。”
他们维系着如胶似漆，学生们对他们祝福又羡慕。
现在想想诸葛亮其实很有当偶像的潜质，毕竟当时在大学校园里他就是个行走的发光体，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平时情书收得手软，虽说绝大部分都变成了演算数学题的草稿纸。不是说其他人没有魅力，关键是周瑜名草有主，司马懿每天板着张脸好像世界欠了他几千万，元歌同学又太过自闭。
而公认和这个天才关系最亲密的是司马懿，于是在“大明星”诸葛亮同学不知踪影的时候，几乎一半的情书由他来传递。
司马懿从没有表示过拒绝，毕竟传个信又麻烦不到哪里去，且诸葛亮大概率会没什么波澜地将其接过来当作演练数学的草稿纸或是直接麻烦他扔进垃圾桶。
按司马懿的性格，关于诸葛亮的事情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怼上两句，所以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关系亲密，但大多数人还是会暗暗猜测其实他们关系并不好，甚至“暗自较劲针锋相对”，背着主人公之一给司马懿安了不少反派人设。
对于情书这件事司马懿也保持着一贯的作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请求帮助的姑娘，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你知道那家伙是早上起来找不到袜子的生活残障，你会不会幻灭？”
姑娘很会抓重点：“嗯？你们住一起？”
“……不是。”
“你们同居？”她换了个表述。
“没有，小时候认识。”
姑娘被对方话语里的巨大信息量惊得愣在原地，但最后还是好好回答了司马懿的问题：“不会啊，你不觉得那挺可爱的嘛？”
这下轮到司马懿震惊了，他表示真不了解女人的脑回路。
姑娘不解，遂强调：“真的很可爱啊！”
“……”
司马懿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人怎么会和“可爱”这种词沾边，最后还是敷衍地点了下头。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谣言从“司马懿视诸葛亮为宿敌”变成了“司马懿暗恋诸葛亮”。
传到司马懿耳朵里时已经演变成“得不到就要毁掉，细数诸葛与司马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听了险些当场裂开。说完全不生气是假的，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为对于自己的造谣而气愤，而是为了对第二位主人公的诋毁恼火。
诋毁。
居然用上了这个词，他为自己的过度在意感到奇怪，接着又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模糊的情感。
真搞笑，他这样想。
暗恋？
这种词安排到他身上真的魔幻，不过这世界已经够魔幻的了，他并不介意魔幻的事情再多一个。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辩论社的迎新表演辩论赛，他和诸葛亮是那八个人中的其中两个，在那之前司马懿一直对诸葛亮抱以一种若有若无的回避态度。
那次辩论的论题是：感情是否会成为影响判断力的障碍。
司马懿认为当然影响，毕竟他都被诸葛亮烦了大半年了，但一看名单诸葛亮也选了正方，于是他反手在反方那栏签了字。
那场辩论赛堪称史上最精彩，各种意义上。
作为正反方四辩的两人上演了大家最想看的“针锋相对”戏码，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引经据典、借古讽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最后可能除了当事人谁都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如果不是时间有限简直要演变成两人的主场，当场小学生吵架。
评委裁判也不好说啥，毕竟没有人违反比赛规则。
最终，稷下学院的天才诸葛孔明用一句话引爆全场。他微眯了眯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想问一下反方四辩。”
反方四辩表示洗耳恭听，我看你能翻起什么水花。
“司马懿，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司马懿愣在了喧闹的起哄声中，他看着诸葛亮，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言语功能。而诸葛亮带着他那份似乎与生俱来的自信，对他笑。
司马懿辨别出了对方的口型：傻了吧。
他听见诸葛亮继续说：“我确实喜欢司马懿同学，如果没有他，我估计会认为一个人可以足够理智以至于能够规避感情的影响……他的存在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毕竟在参加这场辩论赛之前，我是如此期待，可以和你并肩作战。”
铃声作响，时间用尽，正方四辩从容落座。
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司马懿的这一边，期待着这场高调告白的最终结果。
场内的声音逐渐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一片寂静。
司马懿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中皱着眉起身，桌脚摩擦地面的微小声音也变得刺耳起来。拿着话筒欲言又止了几个回合，最终无奈缴械，他看着诸葛亮：“你赢了，我认输。”
后来他们就真的发展到了同宿舍，再到同居，不知道当时送情书的姑娘作何感想。
3
“武陵仙君？他绝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掌控姻缘所以习惯玩弄感情，自诩无情的总会在感情上认栽，我倒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欣赏他的洒脱。”
说到那里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诸葛亮看了一眼司马。他不在乎这一眼可以被解读成多少意思，只是轻轻地笑了。
他说：“突然发现，我认识你的时间早就比不认你的时间要长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希望未来的无数个日月还能和你一起度过。”
不知道谁先说出的“离婚”这两个字，也许是司马懿。
在去民政局的前一天，他们在医院。司马懿在病床上吊着水，诸葛亮站在病房门口，迎上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
“胃病这么严重了你还不好好吃饭，”努力平复着语气，但还是忍不住带上一抹责怪，“我认为，如果你失眠，你应该给自己放个假调节一下心情，而不是安眠药混着酒精吞。”
“……”
“我不想某一天拉开门，直接帮你拨120。”
司马懿沉默地听着，若有所思，而后缓缓地开口：“那不如，我们分开吧。”
诸葛亮先是皱起眉，似乎没有理解司马懿在说什么，于是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离婚，随便什么。”
司马懿说得很从容，很平静，似乎想了无数次。
“我一早就发现，我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我从来不知道家庭的样子。我曾经认为我和婚姻这种词不搭边，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婚姻？也许是把两个无关的人绑在一起，类似一种契约，在这段契约关系中，你的命运和你的另一半联系在一起——按世俗所说，同舟共济。在那时，是否意味着，连爱都变成了一种责任？他不想自己变成对方的责任。
他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为诸葛做过什么，但诸葛却要默默忍受他的自毁性，他脾气古怪乖张暴戾，像是对方时常出演的偶像剧中的标准反派。他回忆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二十几年，似乎自己从来没有为他们的感情付出过什么。
他们的感情投入不对等，责任不对等，一切都不对等，那不公平，那不对劲。
“我们认识的可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早，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初中，这家伙是我的同桌。”
诸葛亮是所有人公认的好学生，一下课有的是人围着他请教数学题。而作为他的同桌，司马懿每天睡得昏天黑地，丝毫没有意识到可以去利用如此完美的学习资源。
班主任曾因为他的成绩问题多次找他谈话，奈何当事人就是敷衍地嗯嗯啊啊，保持着一种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改的态度。久而久之，大家就把司马懿列为无可救药的问题少年，置之不理。
但诸葛亮并不那么认为。
那天中午诸葛亮在学校围墙旁的柳树下找到了小憩的司马懿，他开门见山，说得很直接：“我看了你的草稿纸，你最后一道题的思路和我一样，如果你认真答题，肯定会有不错的成绩。”
司马懿愣了一下，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只是回答他：“没什么，我志不在此。”
那是个夏天，司马懿穿着长袖，平日里略显苍白的皮肤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只即将消散的精灵，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你，你这么有闲心去关注别人的生活吗？小天才。”
诸葛亮在他身边坐下，“我只是感觉无聊罢了，生活一成不变，总要找点有趣的事。”
“你觉得我很有趣？”
“你可以这么理解。”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自大的语气很讨厌？”
“你不是唯一一个。”
司马懿终于还是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好了一些，他说：“我只是想远远地逃开，然后我就自由了。”
“逃？逃离什么？”
“逃离学校啊，或者说家庭，人际关系，逃离束缚你的一切。”
“嗯，然后呢。”
然后？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即便这样想着，司马懿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回答：“我也不知道。”
“司马懿。”诸葛亮叫他的名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中二？”
“操你的。”
其实诸葛亮那时候很想问对方对于自由的定义，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们那天聊了很多，但要问到底具体谈了什么现在也想不起来。
总之诸葛亮闪闪发光，似乎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对他报以好感，他似乎也拥有着一段被祝福的人生。他家境优渥，有让同学羡慕的作为成功人士的父母，他处处优秀……似乎只要他想要的最终都可以轻易得到。
“诸葛，你吃饼干吗？”
话语被打断的诸葛同学一瞬迷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司马懿把饼干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
诸葛亮眨了眨眼睛，说：“谢谢。”
诸葛亮给了对方自己的电话号码，那时候移动电话还没有普及，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对方就是这么离谱还不自知，他说：“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不想我的手机只用来打110。”
司马懿想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没有手机，最终只是看了一眼那张纸条就丢进了垃圾桶。
一成不变的生活还在继续。
但最终诸葛亮还是接到了司马懿的电话。
那是一个平常又特殊的夜晚，那时，他们十六岁。
陌生的电话号码，似乎来自街边的电话亭——手机没有普及的时代，电话亭和路灯一样普遍。
诸葛亮站在天台上，吹着风，听着手机那端街边特有的汽车鸣笛声，还有，被压抑的呼吸声，像是夜风在暗自抽泣。
“你好？哪位？”
其实根本不需要问出这句话，因为除了他的父母，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号码。
但他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对方什么都不说，他就静静地等，最后他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他把司马懿捡回家，就像捡回一只流浪猫。
三室一厅的房子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人，他的父母规划他的生活接着永远忙于所谓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有第二个人为这只流浪猫感到惊讶。他把司马懿安置在沙发上，递给他水杯，对方沉默地接过。
意识到对方手臂不自觉的颤抖，他撸起对方的袖子，看到了对方并不能称得上有力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狰狞的青青紫紫。
【逃离一切，逃离所谓的家人】
司马懿的父亲视他为仇敌，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妻子的死亡。
“没什么，”诸葛亮听见司马懿这样说，语气平淡，就像早已经习惯了，“那个老混蛋喝多了。”
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于是诸葛亮拥抱了他。
中考前夕，他告诉他，司马懿，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我真的很希望，我的未来你可以出席。
于是司马懿和他考上了同一所高中，震惊班主任一整年。后来，他们一起上了稷下，远远离开了那个所谓的故乡，抛弃了所谓“难忘”的过去，正式实现了逃亡计划。
4
“我们需要谈谈。”
这句话一般都会接一些让人头疼的句子，比如“我们需要谈谈，阳台上的金鱼被你喂死了”，“我们需要谈谈，ddl了但你的策划还没有交”，“我们需要谈谈，昨天我们的约会你迟到了，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以至于诸葛亮刚说出这句话，司马懿就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坐在沙发上回消息的司马懿放下手中的工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葛亮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里，“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不合适就分开罢了。”
“分开了，之后呢？”
司马懿看他，“那得看你，随便当朋友还是当陌生人。”
诸葛亮笑了，“看我？要我的话，我们当情人。”
“？”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情人。”
“……我喜欢你的自信。”
司马懿答非所问，但话语立刻被对方打断了。
“司马懿，你为什么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呢？”诸葛亮听见自己这样问，“或者说，你为什么不能多相信你自己一点呢？”
“……”
“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我早晚会有一天离开你？你为什么总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切断彼此之间的关系？你总是讽刺我的自大，但你不也总是像这样为别人做决定吗？”
他说：“我爱你。”
诸葛亮看着司马懿的眼睛，再次重复：“我爱你。”
他说，我爱你的时间也许比你爱我的时间还要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你无比自然地问出“吃饼干吗”的时候。也许是，你嘴上说着不在意却默默记下我的电话号码的时候。也许是……
你的出现打破了我生活的一成不变，让我在习惯性的平静中品出一抹鲜活的滋味，是你教会我，何为自由，何为反叛，是你一手塑造了今天的我。你又怎么能认为你对我无关紧要？
在长久的沉默中，司马懿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
霓虹的冷光闪烁着，在他眼中氲成斑驳的色块。离开家后他没有感到自由，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看着沉默地伫立在街角的电话亭，摸出了身上仅有的一枚硬币。
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接起了，诸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司马懿几乎要忘记了他当时复杂的情感，恼火懊悔窘迫还有更多的、渴望。
他不敢开口，因为他害怕下一秒自己的情感就会无可抑制地倾泻而出，他害怕自己一旦触碰阳光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的样子。
“你在哪，我去找你。”诸葛亮这样说。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电话那端的人，又一次做出承诺，无比坚定。
真奇怪，他为什么要在爱这个命题中去纠结是否对等的问题呢？毕竟爱从来不是一种交易。
5
两天后他们再一次出现在了民政局，对熟悉的姑娘表示：“爱谁离谁离，反正我们不离。”
姑娘十分无奈，脸几乎扭曲成了痛苦面具。
他们推了一切重要的还有不重要的工作去约会，去感受相爱的感觉。
“你被抓拍了，大明星。”
司马懿拿着“小孩子才爱喝”的碳酸饮料，漫不经心地提醒他的约会对象。
“哦，”诸葛亮丝毫不在意，“没事，快年底了，给刘老板冲冲业绩。”
FIN
